写在前头

今早,看到央视新闻报道对王辰院士采访:新冠肺炎有可能转成慢性疾病,像流感一样与人类共存。这让我想起了年在网络上很火的一篇文章《流感下的北京中年》。作者李可记录了岳父从感冒到肺炎,到入住ICU(重症病房),到逝世的过程。

下面是原文:

1

流感

女儿:“姥爷不听话,光膀子,感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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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7日(星期三)

下午,阳光灿烂,岳母打开主卧窗子通风。岳父忽然来了个念头,一定要同时打开厨房窗子南北对流通风,并且坚持不穿上衣,吹了半小时。期间岳母两次要他穿衣服,一次让他关窗,均被拒绝。

当时我也在家,为了避免矛盾,我没有径直去关窗,故意和岳母打了个招呼:“妈,我把窗关了哈!”

岳母还没说话,岳父说:“不得(dei,三声)!”

岳父开窗和不穿衣服和他的习惯有关。我们南方人冬天在家都穿羽绒服,我结婚前第一次去黑龙江惊掉了下巴:外面零下20度,屋里零上30度;家家都开窗,人人小背心。

但北京不是黑龙江,屋里只有21度。今年又没有下雪,流感肆虐。岳父表态后,我习惯性沉默,检查三岁的孩子已经穿上羽绒服后,自己裹上衣服回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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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8日(星期四)

岳父开始感冒流涕。

岳母:“吃点感冒药吧”。

岳父:“我这身板,没事”。

岳母:“打喷嚏你挡着点,别喷到孩子”

岳父大怒:“这又没啥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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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9日(星期五)

岳父开始发烧,愿意吃感冒药了。

孩子继续跟姥爷粘在一起。我感觉不对了,和夫人商量带孩子出去住酒店。夫人不同意,因为孩子上幼儿园后一直生病,外出怕有病菌。

又问能不能岳父岳母出去住。夫人还是不同意,说是爸爸发烧了,需要在家照顾。

我问:“感冒会不会传染?

夫人答:“我也担心”。

“传染”这个词需要定义概念。有人,比如我,认为接近%会发生。而另一些人,例如我夫人,认为只有20%的概率,而且自己孩子还绝对不在这20%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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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30日(星期六)

岳父挺不住了,医院甲。

医院呢,因为小孩进医院体检过。老人觉得位置近,不排队,反正异地医保也报不了多少。东北老国企,现在的医保大概只结算到年的。即使批下来的报销额度,也得等几年才能拿到现金。

医院验血后开了3天输液,消炎药用的是头孢。输液后,岳父有改善。

当晚,岳母和孩子中招了。

小孩下午开始发烧,晚上嚎了一夜。姥姥晚上带着孩子也没睡好,第二天自己也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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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31日(星期日)

送岳父去输液时,医生强调病人和家人要戴口罩,避免交叉感染。这次岳父总算是听了。

这非常重要!!

不要小看几分钱一个的医用口罩,全家人戴好遮住口鼻,坚持戴,对于阻断流感非常有效。没有这口罩,我很可能就写不了这篇文章了。夫人淘宝买了个,开玩笑说可以用一辈子,结果我们用、亲戚用,白天用、晚上用,屋里用、屋外用,20天用完了。

当晚孩子发烧被控制住,但姥姥继续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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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日(星期一)

姥医院输液,医院付款。老人要在家附近的连锁酒店入住。我觉得酒店条件不行,但老人们认为离家近。房间在酒店一层,老人觉得温度不够,开启了空调加热。当晚岳父就睡的不好,到凌晨才睡着。

孩子不再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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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日(星期二)

岳父三天的输液已经结束,但精神状态明显没有12月31日好。

孩子的状态也很奇怪,早上从9点睡到下午1点半。这是此前从未发生过的。

岳母输液后有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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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3日(星期三)

岳父承认病情恶化,不再硬挺了,医院拍X光片。

拍片显示肺部有小部分感染,验血白血球低,心电图基本正常。医院换用阿奇霉素输液。

晚上岳父精神略有好转,但继续发烧。不愿意盖被子,裹着大衣躺在床上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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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4日(星期四)

岳医院输液。

晚上我见客户回来,岳母对我说:“医院做个CT吧,严重就住院。老这样我不放心他,也担心他传染给孩子。”

2

急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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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4日(星期四)19点,乙医院

医院做CT。医院大夫听诊后觉得情况严重,化验的结果让她更为不安:

1)CT:肺部大面积感染。对比36小时前的X光片,病毒扩散迅猛。

2)咽拭子:甲流、乙流都是阴性。表明没有感染甲流或者乙流。

没有阳性,不一定是好事,病人可能感染了未知的强病毒。

学医的人一眼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而我要到半个月后,才知道“未知病毒”的残酷。

当即要求住院,大夫表示没有床位,而且病情严重,医院治疗。医院还有些意见,现在想起来,识别出严重情况,不耽搁是对的。

(事后我们仔细看病历,医院写的是:“病人自愿要求转院。”这与事实不符。)

于是疯狂的四处打电话,医院有关系的朋友。一通电话打下来,医院不是饭店,出钱也没有床位。流感袭击下,北京呼吸科床位极度紧张,几天能排到就算不错了。一位朋友建议去呼吸医院看急诊,先把病情稳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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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4日(星期四)21点,医院

21点来赶到北京医院。此前,我一直觉得医院医院,没想到这么NB。发热不能直接挂号,要先去护士站。护士一听情况严重,让先去问大夫能不能收治。

先到了最靠近心电图间的1号诊室。我们取出CT片,说情况严重,希望他能帮忙安排个床位。

这位大夫属于推诿圣手,做医生实在是埋没人才,当年没有考上公务员可惜了。连连摆手说:“我不看片子。不看、不看、我不看!你们今天都输过液了,我也不能给你再输液。明天早上来化验,是否有必要住院等化验结果。”

被推诿后很不爽,病人疼的不行,你号都不让挂。我连法院都投诉过,医院还是得求着,不能轻举妄动。但也不能听这个混蛋的话回家,坐在急诊区继续给各位朋友打电话找床位。

猛然看到2诊室是空的,后一个病人叫号后没有及时进诊室。冲进去又把情况说一遍,2诊室的腾大夫人很好,看了看片子,知道病人情况严重,说:“你们先挂号做心电图吧。”

有了腾大夫这句话,松了口气。

挂号—去护士站量血压—量心电图—2诊室大夫详细看片问病情—开化验单—交费—抽血。晚上急诊挂号、交费处人之多就不提了。第一次看到抽动脉血,一个细如发丝的针,摸着抽。抽完后24小时不能见水,不能提重物。

由于化验结果要2小时候才能取,决定在附近开房睡觉。医院对门就有个宜必思,20平米的房间多。米有个酒店,60平米也是多。我们有车,自然就去了远的那个。后来才理解,近米的小房间能卖这个价是有原因的。对很多病人来说,多走1米都是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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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5日(星期五)凌晨,医院

0点,我和岳父回到医院。一项检测结果在ICU取,第一次看到ICU,看到门口目光黯淡的家属,没想到隔两天我就成了他们的一员。

腾大夫看了化验结果使用莫西沙星、多索茶碱、甲泼尼龙、阿昔洛韦等药品输液,并配合吸氧。

我当时对吸氧很不理解:“感冒为啥要吸氧?”

后面才理解:

1)感冒只是个撬锁贼,把人体免疫系统的大门打开。

2)肺炎这个强盗紧跟着冲了进来,把肺部撕的面目全非。

3)肺功能被削弱。呼吸正常的空气,已经不能提供足够的氧气。

4)吸入纯氧,功能受损的肺才能给人体提供最低限度的氧气。

原预期3小时输完,我也和岳父说了不要着急,但岳父已经很疲倦了,着急回酒店躺下休息。他自行调节,1小时就输完了。凌晨的输液区还有不少老人孩子在输液,仿佛魔鬼就在这里游荡,人的精气神都被吸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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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5日(星期五)上午,医院

在酒店睡了5个小时,早上7医院,等待8点钟医生查房并可能安排住院。此时犯了个错误,岳父执意要走过去,我们也按惯性顺从。但都要吸氧的人了,肺部随时可能不能提供足够氧气,走路是非常危险的。病人不能认为没事,亲人也不应该掉以轻心。吃不准的情况下,越保守越好。

岳父到了输液区开始吸氧。焦急无奈等到9点,医生开始巡查病区。我们询问是否可能安排住院,大夫表示要10:30左右才能知道是否有床位。

告诉医院的医院,大夫很尽责的问为什么,要我们确定好床位,建议我们使用救护车。我们仍然没有意识到严重性,不但没使用救护车,岳父还和我再走了米,10点回到酒店。

3

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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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5日(星期五)中午

下午1点,在朋友帮助下如期躺在了病床上,觉得放心了。呼吸内科心电监护仪全部占满了,朋友帮忙从别的科室借了一台仪器用于监测岳父。

医院了,我也安心了,开始继续筹划4天后前往拉斯维加斯参观CES消费电子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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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5日(星期五)下午14点30分

大夫把我叫出病房面谈。

大夫:“从你们的片子来看,肺部病毒扩散很快。如果病情急转直下,变成‘大白肺’,需要上有创呼吸机支持。我们院ICU(重症监护室)只有6个床位,我不能保证你们有床位。”

我心里琢磨,这是“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的惯常风险提示吗?

再请教大夫:“感冒这么严重啊?”

大夫一听这问题,就知道我是个小白。回答说:“你知道SARS吧,所有人都知道是病毒性肺炎,但没有针对性药品,其他抗生素再怎么加大剂量也无效。现在你岳父也被未知病毒感染了,扩散很快。除了甲流乙流等常见病毒,大部分病毒都没有特效药。最终需要病人自己的免疫系统发挥功能,击败病毒。现在病毒凶猛,如果在病毒自限之前,肺部不能支持呼吸,就需要上呼吸机。”

谈话结束后,和夫人电话沟通。我们偏向于大夫是按惯例进行风险提示,也没太在意,但夫人让我取消美国行程。开始退机票、退酒店、退电话卡、退保险,答应帮朋友办的一些事情也办不到了,一一联系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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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5日(星期五)下午17点

大夫给了我一张处方,医院买“达菲”。

我奇怪了:“医院没有达菲?”

大夫说:“我这里没有。周围几个三甲你可以试试,医院肯定有。你运气还算不错的,北京紧急调了一批货源。前段时间,要是不够级别,全北京你都找不到一盒。”

下一站直奔医院。开药先要挂号,但我没发烧,护士不让我挂号。只能又冲进去找大夫,说早上才从医院转出的,求开一盒。

大夫问:“为啥转出?”

我答:“朋友联系了个床位。”

大夫说:“哟,这么快有个床位。去挂号吧”。

于是挂号,排队,开药,缴费,取药。一盒达菲,70元挂号费。想多开些,医院不同意,自己的病人都不够用。

晚9医院回家,到通州已近11点。从前一日6点出门,已忙乱了28小时。

家里岳母眼睛通红,夫人自己担心不提,又安慰了会岳母。

我只问了一个问题:“小孩有没有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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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6日(星期六)

医院,让我在家睡觉。10点给我电话,说大量输液情况下高烧不退,最高39度。另一位大夫再次讲述了要做好转院进ICU准备,并要求24小时陪护。

大夫安排一小时测一次体温,记录所有“出量”,即大小便量。当晚,岳父的尿量少。一次少只有20ml,多不过50ml,医生担心肾部也感染了。

医生又和我谈了一遍。常识认为病毒性肺炎致死率不高,但实际上病毒性肺炎会引起很多并发症,最终死因归于其他病症,病人和家属都不能对病毒性肺炎掉以轻心。

21点体温38.5度,医生说病房没有盐水不能输液了,先用些退烧药。服药后,体温降低到37.4度。岳父服药后出汗,不愿意盖被子,被查房医生制止后依然不服气。医生走后,岳父要求脱掉上衣裸睡,被我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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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7日(星期日)

5点,岳父下床洗脸,我们拔了监控仪器,很快大夫就冲了进来,说是系统报警没心跳了。

7点,各种外卖都没上班。在医院旁边买了粥和包子,岳父胃口明显好转,体温稳定在37度左右。我们松了一口气。

9点,夫人过来换班。岳父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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