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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号床的故事
“知道疼是好事,说明你还活着。”
魏殊蹲下身子,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驼背少年。
“对不起。”
唐力祁躺在阴湿的角落,赤着上身,肋骨凸显,那一声道歉更像是在摇尾乞怜。
“我不是给自己的失败找理由,但······”唐力祁剧烈咳嗽,“咳咳······这次任务失败,是因为······”
少年话还没说完,魏殊的皮鞋便已经狠狠踩在了他的胸前,骨头断裂的声响在地下室中显得尤其刺耳。
“父亲!”
这时,唐力祁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沙哑的呼唤:“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差点忘了你。”魏殊一把抓起唐力祁的头发,将整个人翻转,盯着他后背上那个丑陋的寄生胎。
唐席森咧开嘴笑了笑,牵扯到唐力祁背后的肌肉:“父亲,你难道就不好奇,谭卓她只是个擅长仿制文物的考古学博士,她究竟有什么价值,能让······”
话还没说完,远处的铁门被一双沾满鲜血的手给推开。
“怎么样了?”魏殊问道。
“死了和活着,早就没了区别,”徐陆如实回答,“她······好像有话要对你说。”
“DID,全称DissociativeIdentityDisorder,在年美国精神病学会将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定义为该病症的国际统一正式名称。在中国,称作癔症性身份识别障碍,即多重人格。”
徐至魔裹在被子里,浑身颤抖,不敢抬眼去看垃圾桶中沾满鲜血的白大褂。
晓博士顿了顿,继续说道:“病人分裂出的各个亚人格,都是各自独立、彼此分开的,一种人格出现,其他人格就自动退场,任何时候,都只有一个主要人格主导,并完全遵循’哪种人格最适应当下的环境和需要,就启动和出现哪种人格’的原则。”
徐至魔咽了口唾沫:“所以,我现在······还是我?”
晓博士点头。
“可是······”徐至魔摇了摇头,“我不太记得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又是为什么会浑身鲜血回到惊人院的。只是模糊记得,似乎看到了莫尔惊恐的脸······”
晓博士翻开手中的文献,顿了顿说道:“人格分裂有以下三个特征。首先,多重人格的出现通常是自我保护的表现;其次,出现人格分裂需要受到极大的精神创伤,通常在幼年;最后,分裂出的人格之间,大部分记忆是不共通的。所以,徐陆做了什么,你很大程度上可能并不知道。”
徐至魔伸出自己的手,盯着掌心,声音沙哑:“所以······我可能,杀了人?”
晓博士有些担忧地转身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院长。
院长倒是并不担心,只是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徐至魔的肩膀:“人格分裂的治疗方案有两种,要么,彻底扼杀自己的其他人格;要么,就是学会与自己的其他人格和平共处。”
“可他杀了人!”徐至魔突然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撕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狂!要我和他······和平共处?”
“查出来了!”实验室的大门被人推开,只见盖爷风风火火冲进来,拿了一沓卷宗,放在院长面前。
晓博士疑惑站起身,凑过去看了一眼,便了然:“你什么时候拜托盖爷去查的?”
院长不动声色地翻阅着卷宗:“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说着,院长转身抽出几页报告,轻轻递到徐至魔面前。
“莫尔?”徐至魔愣了愣。
院长点头:“莫尔曾是雇佣兵,早年间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几乎失去行动能力。为了能够继续利用他,魏殊教唆徐陆在莫尔的体内打入了二十四颗银钉,这些钉子不仅让莫尔能够恢复正常,还大幅度提升了他的体能,让他成为了真正的杀人机器。但同时,如同饮鸩止渴,这些钉子让莫尔痛苦不堪,还透支了他的寿命。”
徐至魔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盖爷抿了抿下巴,接着院长的话说道:“所以,这就是莫尔的‘病’。”
院长点头,再次看向徐至魔:“而在你沉睡期间,徐陆在黑诊所找到莫尔,并没有将他残忍杀害,而是一根一根,将他体内的银钉尽数取了出来。”
徐至魔终于松了口气。
“但可惜的是,”院长指了指这份检验报告,“取出银钉的莫尔已经瘫痪,下半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生活了。”
晓博士似乎有些于心不忍,急忙补充道:“但好在,他能多活些时日。”
盖爷也认同地点头:“我已经拖局里的关系,把莫尔调到了医院。这或许对他来说是件好事,毕竟,他就像一把难以控制的危险武器,现如今,没了利用价值,总算能得以片刻宁静吧。”
徐至魔出了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他才合上了手中的报告,轻轻对院长说了声“谢谢”。
“那么,你还是没有石习生的消息?”院长突然开口。
徐至魔低头沉思了片刻,无奈摇头:“我的印象里,只记得与他在惊人院门口分别,至于他去了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出大事了!”实验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只见王某一脸愁容,直奔院长而来,“昨天夜里,又有人尝试入侵故宫博物院,试图盗走《清明上河图》!”
晓博士一惊:“这么说,之前雇佣谭楚泽盗画的幕后黑手,已经发现那是一幅赝品了?”
王某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一头卷毛:“是的,虽然仿制程序足够以假乱真,但假的毕竟是假的,迟早······”
王某话说一半,突然注意到蜷缩在沙发上的徐至魔,于是抬手贴上对方冰冷的额头:“喂,老徐,你还好吧?”
徐至魔无言,只是摇了摇头。
王某回过神继续说道:“但能这么快就鉴定出超级程序的仿制品,估计不是一般人。”
院长垂下眼帘,若有所思:“难道······又是他?”
冯曼皱着眉,捏着鼻子,一脸厌恶地看向四周。
屋子里堆满了垃圾,吃剩下的食物残渣已经腐烂发酸,破旧的桌椅四散,角落里甚至还有一床烂成无数棉絮的床褥——这看起来,倒像是某个流浪汉的老窝。
头顶唯一的灯泡晃动着,微弱的灯光根本无暇顾及到这里的每个角落,黑暗让无数躲藏在缝隙中的蟑螂与潮虫隐匿了踪迹。
冯曼自小厌恶虫子,正如同她厌恶唐席森一样。
“我知道事发突然,但也请你不要随随便便找一处新据点!”冯曼拿着杀虫剂,颤抖着喷向墙壁缝隙。
唐席森找了个椅子坐下,满不在乎地抬手按死一只逃窜的蟑螂:“蝼蚁尚且偷生,你又有什么好说的?”
冯曼强忍住自己的反胃,后退几步:“你明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这种东西!”
“现在不是你讲究卫生的时候,”唐席森拿指腹捻着桌上蟑螂的尸体,抹开一片褐色的污迹,继续说道,“谭楚泽根本不是被先生抹杀了,而是接到了新的任务。”
“《清明上河图》?”冯曼忍着杀虫剂刺鼻的气味,继续驱赶满地的爬虫,“我实在想不明白,先生为什么对这幅画如此执着?要知道,这么有名的国宝,根本没有卖出去的可能性。”
唐席森佝偻着身子,双目有些失焦,不知究竟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往事:“因为那幅画里······隐藏着一些先生感兴趣的信息。”
“信息?”冯曼终于停下近乎疯狂的灭虫行动,饶有兴趣地看向唐席森。
“没错,这也就是为什么,先生这么快便鉴定出那天谭楚泽带回去的画是赝品,”唐席森站起身,在满是狼藉的地板上来回踱步,踩碎了爬虫的尸体,“因为那幅赝品里,根本没有先生要的东西。”
“哦?”冯曼双手环胸,盯着唐席森的眼睛,“那先生,究竟想要找什么?”
唐席森冷哼一声:“我劝你最好不要多问。”
冯曼有些失落,撇了撇嘴:“你到底在怕什么?”
话音未落,唐席森便转身粗暴地拉起冯曼的胳膊,随后从口袋里取出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贴在了那张过于惹眼的漂亮脸蛋儿上:“如果你知道十年前徐陆在进行第五次人体试验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就不会再问出如此无知的问题!”
冯曼猛然仰起头,将自己脸上的肌肤在刀刃上用力划破,任鲜血横流。
她毫不恐惧地直视着唐席森:“对啊,我是什么都不知道,哪像你······好一个魏殊养大的忠犬!”
面对刺目的鲜血,唐席森手中的刀子顿时落地,他下意识颤抖着手去捂冯曼脸上的刀口,却被转过头的冯曼拉开了距离。
“是谭卓,”唐席森手忙脚乱地去找来干净的纸巾,“第五次人体试验的对象,是谭楚泽的母亲。”
冯曼固执地转过身,没有接唐席森递过来的纸巾:“但我记得,她并没有被顺利送上徐陆的手术台。”
唐席森点头:“没错,当时由唐力祁和我护送谭卓,但在途中便被先生的人给拦下,强行带走了她。三天后,几乎不成人形的谭卓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到,临死前,她单独把魏殊叫进手术室,告诉了魏殊一个关于······先生的秘密。”
“和······《清明上河图》有关?”冯曼试探道。
唐席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在魏殊死后很多年,我才终于意识到,或许就是这个秘密,要了魏殊的命。”
冯曼似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抬手抿了把脸上的血渍,一言不发拿起桌上的纸巾,轻轻擦拭伤口。
唐席森这才回过神,一把拍在桌子上,随即伸出手,用力握住冯曼的下巴:“我警告你!再也别想偷窥我的心思!更不要让你的无知和无畏害死我!我费了这么大功夫,才······才······”
冯曼没说话,只是冷笑着推开唐席森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进黑暗深处。
作为老城区曾经的地标性建筑,如今的中心大剧院倒显得有些狼狈。
在这早已翻新过两次的街道上,旧剧院像是被长大了的孩子所遗忘的玩具一样,安静伫立在那里,等一个永远也等不到的主人。
当石习生和徐至魔双双踏入此地,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时,一股腐木的气息迎面而来,呛得徐至魔几乎喘不上气来。
“我觉得······咳咳,我们还是有必要和院长他们商量一下。毕竟,电影里面擅自行动的人基本上都领了便当。”徐至魔小心翼翼地跟在石习生的身后,声音听起来有些底气不足。
走在前面的石习生忽然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就算你现在是徐至魔,但你还是选择向院里隐瞒了我的踪迹,和我私下联系过你的事实。”
徐至魔尴尬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袖口:“我······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有你的计划,所以,所以就······”
时至今日,徐至魔终于明白,自己为何总是无法拒绝他。
“你觉得,如果惊人院的人掺和进来,谭楚泽她还会现身吗?”石习生打断了徐至魔欲盖弥彰的解释,“毕竟,她要见的人,是你。”
徐至魔躲在石习生身后,左顾右盼,总觉得黑暗中隐藏着无数的眼睛正盯着自己,让他毛骨悚然:“那······那咱们俩也不能就这样来给她送人头啊。”
“不管怎么样,十年前的事情,也该有一个了结。”石习生说着,取下了头上的兜帽,抬手指向前方廊道尽头的灯光,“就在前面。”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谭楚泽的母亲到底怎么了,毕竟那个时候······我,或者说我这个人格,根本就还没有诞生。”徐至魔急忙跟上石习生的脚步。
“我知道,”石习生回头瞥了眼跟在身后的徐至魔,“所以我陪你一起来。但是,你要知道,仇恨是这个世界最好的兴奋剂,它能让最冷静的人瞬间失去理智,所以待会儿一定要听我的。”
“你不是挺喜欢你这个姐姐的吗?该不会你真的要搞死我吧?”徐至魔嘟囔着,“我胸口到现在还疼得要命。”
石习生压根儿没理会,自顾自推开面前的防火门。两人走入观众通道,沿着一层层的座位来到剧场的正中央。
环形看台的中央是舞台,眼前的幕布在他们走近之后缓缓拉开,空旷的舞台上只有一个逃生魔术常用的大型水箱,顶部缠绕着胳膊粗细的铁链和复杂的密码锁扣。
“搞艺术的人怎么都不按常理出牌······”石习生不满地清了清嗓子,“咳!人我给你带来了,出来吧。”
这时,右侧的安全通道处才传来了轮椅的声响。
“你骗人。”
剧场的音响忽然响起,震得石习生耳膜生疼。
谭楚泽的声音从音响中传出来:“这个人,根本不是徐陆。”
石习生垂下头,朝身边的徐至魔使了个眼色。徐至魔咽了口唾沫,这才鼓起勇气上前,一把掐住轮椅上女人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你······是不是活腻了!?”
徐至魔心跳加速,甚至用力的手都有些颤抖,但之前听石习生交待,说谭楚泽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疾人,因此才壮着胆子,准确掐住对方的颈动脉。
可回过神的下一秒,徐至魔就感到了不对劲。
无论是触感、温度还是脉搏,都不对!
唐席森或许无法分辨,但在徐至魔这双天才的外科医生的手中,这样一个蜡泥和硅胶混合物做出来的赝品,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
“小心!”石习生注意到他表情的异常,急忙上前。
然而为时已晚,只听一阵清脆的声响从面前的“谭楚泽”体内传来,紧接着,坐在轮椅上的蜡像口鼻处迅速喷出大量的不明气体。
那味道甜腻而芬芳,第二身份为药剂师的徐至魔异常熟悉这个气味。
他闷哼一声,试图去抓扶周围能够借力的一切,却只抓到了石习生的帽衫。
顷刻间,世界在自己的眼前倾倒旋转,浑身上下的肌肉像是被人抽干了气力,两人摇摇晃晃,最终还是一起倒在了满是灰尘的过道上。
杂乱的脚步声从耳边传来,视线模糊,看不清来者的面目,只觉得身体被人粗鲁地拎了起来。
彻底昏迷之前,世界只剩下从那劣质音响中传来的尖锐的啸叫。
石习生惧怕入眠。
因为他一旦睡下,梦魇便会接二连三地折磨他脆弱的神经。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非常羡慕徐至魔的原因。
这次,石习生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跌入了地下室那阴暗的水牢,锁死的栏杆将他困在黑暗中,翻滚的黑水一遍遍吞噬他,呛入口中,苦涩而辛辣。而魏殊就那样披着松垮的灰色西装,站在自己的面前,拿那猩红的瞳孔看着自己痛苦的模样。
“救······救救我······”
石习生下意识呼救。
“爸······爸爸······”
刺眼的白光把石习生的视野吞没,他猛然醒来,深吸一口气,却是又被呛住,狼狈地咳出气管中的污水。
“石习生!!”徐至魔的声音从近处传来。
这不是梦境。
石习生猛然清醒,这才发现,自己与徐至魔正瘫坐在舞台中心的巨大钢化玻璃房中,四周被焊死,只有顶部有一个逃生的小窗,而那上面也被铁链缠绕。
在这样一个透明而狭小的牢房中,两人的双手双脚均被铁链捆绑,受到大大小小十几个复杂的密码锁禁锢。
而此时此刻,头顶的小孔正在往玻璃房内源源不断地注水,已经淹没了两人的肩膀。
“你醒了?”徐至魔松了口气。
因双手手腕被束缚,他只好用胳膊环绕过石习生的脖子,膝盖狠狠发力,将溺进石习生体内的水全部按压出来。
“咳咳······咳咳咳······”石习生终于吐出了腹中的积水。
他站起身,试图抬手去推顶部的窗口,却发现手脚的镣铐都接连着玻璃箱底部,无法抬高。
水线逐步上升,比石习生矮了小半个脑袋的徐至魔此刻只能仰着头,才能确保水不淹到自己。
石习生看了眼注水孔的流速,随后目测了一下玻璃箱的体积,最后看了一眼两人身上大大小小的密码锁,迅速心算,眉头却逐渐拧了起来。
“现在······怎么办?”徐至魔蓬松的黑色卷发已经湿透,可怜兮兮地贴在脑门上。
石习生压低了声音迅速说道:“谭楚泽擅用魔术手法进行盗窃,来之前我就准备好了超级解锁程序,但是······”石习生盯着手上的枷锁说道,“一时疏忽,竟然让她把我们两个都囚禁了起来。”
“所以?”徐至魔仿佛等待审判的犯人。
“就算开启超级解锁程序,在水彻底注满之前,也来不及将我们两个都放出去。”石习生左眼红光闪烁,刹那间已经开启了解锁程序,盯着徐至魔手中的密码锁迅速计算。
徐至魔愣了愣,急忙抽手,让自己手上的锁扣远离石习生的视线:“先解开你的!你不会游泳!”
石习生烦躁地推开他,一把将徐至魔的手腕拉回来,低下头,继续用红色的瞳孔计算解锁:“你是医生,溺水的急救措施,我可不会。”
徐至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随后,只听咔哒一声,左手的镣铐便已经脱落。
“这是逃生魔术用的道具,既然是魔术道具······就一定,一定有机关!”徐至魔灵光一现,四下张望,企图找到能够逃脱的隐藏机关。
但当他视线扫过观众席的时候,透过玻璃箱,却看到了孤零零坐在观众席中的谭楚泽。
“你······”
“我?”谭楚泽面无表情,只是安静坐在那里,观望着舞台上的一切,仿佛这就是一场惊险刺激的逃生魔术表演。
徐至魔拿已经解锁的那只手用力拍打着玻璃:“你母亲的死和石习生无关!你把他牵扯进来做什么!?”
谭楚泽举起手中的话筒,漠然应答:“那这么说,你是承认,和你有关了?”
徐至魔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道:“那个······我,我······”
“别和她废话!”石习生说着,却头也不抬,一把丢开徐至魔的右手,随后猛然深吸一口气,一头扎入水中,去解锁徐至魔脚上的镣铐。
谭楚泽苦笑,眼里说不清究竟是什么东西:“我真的很傻,曾经我以为,你们两个和其他人不一样,我真的有那么一段时间,把你们当做我的亲弟弟。”
徐至魔努力抬起脚,好让不熟悉水性的石习生能轻松一些。
“可是,真相往往让人痛苦,”谭楚泽顿了顿,“你们两个,一个是杀死我母亲的刽子手,一个是隐瞒真相并企图利用我的骗子。”
“Six,我帮你绘制人体结构图、血管图、穴位图······却万万没想到,你会用手中的刀,亲手割开我母亲的胸腔。”谭楚泽继续说道。
徐至魔咬了咬牙:“对不起……可是,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谭楚泽睁大双眼,长发凌乱,歇斯底里地质问道。
“因为我无能为力。”徐至魔如实回答。
“呵呵呵······”谭楚泽垂下头,拿手心擦掉眼角溢出的泪水,“凭什么······我真是太傻了,你明明不是他,可你又是他······我这么做,究竟是在报复谁呢······”
“哈——”石习生猛然从水里钻出来,大口喘息。
此时水已经淹到了两人的脖颈,而石习生因仍旧被锁链禁锢在底部,只能仰起头努力呼吸最后的一丝空气。
“赶快解你自己的锁链!”徐至魔已经恢复了行动自由,一边用力去撞击顶部的天窗,一边吼道。
“来不及了!”石习生说着,用力仰起头,拿红色的瞳孔看向天窗的密码锁。
“天窗我来想办法,否则就算我出得去,你也会被淹死!”徐至魔伸出手去阻挡石习生的视线,却被石习生狠狠一脚踢开,落入水底。
待徐至魔潜上来,顶部的逃生窗已经被打开。
“快······出、出去!”石习生的最后一句话被水无情吞噬。
徐至魔咬了咬牙,立即撑着窗口钻出了玻璃箱,身子一歪,滚落在舞台上。
“咳咳······”徐至魔用力咳嗽,还没缓过来,便立即撑起身子,踉踉跄跄冲下舞台,搬来一个椅子,疯狂地砸向舞台中央的玻璃箱。
可一阵巨响过后,玻璃毫无反应。
水中的石习生连连摇头,却终于是一口气到了尽头,身子软绵绵弯曲,在枷锁的桎梏下,缓缓沉入水底。
“快把他身上的锁解开!!”徐至魔丢下手中的椅子,疯了般冲向观众席,狠狠一拳打在谭楚泽的脸上。
谭楚泽没有轮椅,无动于衷地瘫坐在地上:“没用的,这些不是魔术用的锁扣,打不开的。”
“你!”徐至魔红着眼回头,源源不断的水从顶部的逃生窗溢出来,而玻璃箱中的石习生四肢被锁链连接在底部,无法上浮,双目紧闭,面色发白,发丝摇曳,在摇晃的水影中晕染成一朵黑色的海葵。
“不可能······不······不是的······”徐至魔眼前一黑。
啪——
一声巨响,将沉睡的人猛然惊醒。
只见,刺眼的红光从石习生紧闭的左眼处炸开,紧接着,石习生四肢的锁扣如同崩盘的齿轮,迅速瓦解、凋零,而这坚硬的钢化玻璃,也骤然爬满了裂纹。
如同碎裂的气泡,玻璃箱猛然炸裂。箱中的积水如同退潮的海浪,翻滚着落入观众席,甚至淹没了徐至魔撕心裂肺的呼喊。
“那是······什么!?”谭楚泽愣住。
徐至魔见状,先是叹了口气,随后不紧不慢地趟着积水回到舞台,低下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石习生,随后蹲下身子一手撑住他的头,一手掰开他的下巴,用膝盖狠狠顶撞在对方湿漉漉的腹部。
“呕——”石习生吐出一大口水,面色苍白地躺在舞台上。
“看看,”徐至魔丢下石习生的脑袋,哑着嗓子道,“我才离开了多久,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刚刚从死亡处徘徊过的石习生此时正虚弱喘气,斜眼看了看居高临下站着的徐至魔:“······徐陆?”
“说过了,该叫哥哥。”
“······滚。”
徐陆歪着头,盯着石习生红色的左眼,砸了咂嘴:“啧啧,老家伙就是宠你。”
石习生回过神,抬手轻轻覆在自己的左眼上:“他的解锁程序,确实比我的好用多了。虽然我没想到,他会把自动开启的门槛设得这么高,差一点,我就醒不过来了。”
“也不知道这眼睛里究竟藏了多少好东西······”徐陆没头没尾说道,随后一步步朝谭楚泽走去,最终停在对方面前,轻轻弯下了腰,“听说,你找我?”
谭楚泽打了个冷战:“你是······Six?”
“正好,我也有话要对你说,”徐陆站直身子,换了个语气朝躺在舞台上的石习生说道,“还要躺多久?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石习生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强撑着站起来:“还不是你刚才太用力,嘶——”
“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谭楚泽忽然紧张起来,用手撑着身子后退,“你们应该看得出来,我行动不便,这些水牢、机关、麻醉剂······都是先生许诺我的条件。而作为交换,我帮他再次盗取《清明上河图》。你现在带我走,就不怕承受先生的怒火吗?要知道,那幅画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徐陆转过身,挑了挑眉,那突兀的黑眼圈在被水浸泡过后显得更加恐怖:“哦?可我更期待,能亲眼看到那所谓的先生······愤怒的样子呢。”
“你们两个,越来越没规矩了。”
院长站在二培门口,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都怪他。”两人异口同声。
徐陆和石习生沉着脸,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便继续忙着各自手上的事情。徐陆仔细擦拭针管,将配置好的麻醉剂推入注射器;石习生十指迅速敲击键盘,打开了超级程序的中心舱。
院长叹了口气,走进二培,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谭楚泽:“这位······想必就是之前偷盗《清明上河图》的高手了?”
谭楚泽没说话,只是狠狠盯着徐陆的背影。
“人如果一直活在仇恨之中,着实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院长坐在了谭楚泽的对面,端起面前不知谁的热茶抿了一口,“所以,是我让他俩带你来惊人院的。”
“你?为什么?”谭楚泽愣了愣。
院长放下手中的杯子,抬眼笑了笑:“因为,你有权力知道真相。”
石习生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椅子,抓了把茶几上的太妃糖,一边剥一边说道:“如果我说,十年前你母亲的死,和徐陆根本没有关系,你信吗?”
谭楚泽睁大了双眼。
院长自顾自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据调查,你的母亲谭卓,是国内知名的考古学教授,但她并没有参与什么学术研究,而是私自与魏殊达成合作,专门仿制文物并进行盗卖。”
石习生唤醒Seven,智能管家切出全息投屏,配合院长,将调查结果显示在谭楚泽面前。
院长继续说道:“当年,徐陆在魏殊的授意下进行人体试验,原本的第五个试验目标,就是你重病的母亲。”
“你是说,我母亲······生病了?”谭楚泽盯着体检报告上刺眼的“癌症末期”四个字,声音有些颤抖。
“没错,”院长说道,“但是,第五次人体试验并没有顺利开始,在把你母亲送去的途中,有人攻击了唐力祁与唐席森,把你的母亲带走了。”
“先生!?”谭楚泽猛然抬头。
石习生点头:“看来你猜到了。没错,先生将你母亲劫走,三天后,你母亲浑身是伤地逃了回来,徐陆对她进行了抢救,但可惜······”
院长接过话来:“可惜,你母亲最终还是没能够活下来。”
“不可能!”谭楚泽反驳,“你们的意思是,是先生害了我母亲?还是说,我母亲原就有不治之症?或者······是魏殊刻意隐瞒?哈哈哈······你们太可笑了!我不信!这么多年,我忍啊,等啊,就是为了能够亲手给母亲报仇!所以徐陆······徐陆才是凶手!你······只能是凶手!”
这时,一直沉默的徐陆终于放下手中的药剂:“我从不否认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但你母亲的事,的确与我无关。”
“是唐席森骗了你,”院长说道,“他正是利用这一点,来让你为他卖命,同时,挑起你与徐陆的矛盾。”
“哈哈······”谭楚泽似乎陷入了癫狂,“不······不是的!你们,你们都是骗子!我不要······我不要听这些······你们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
徐陆走上前,轻轻捧起谭楚泽满是泪痕的脸:“我只是希望你今后能过得幸福一点。”
“像你这个懦夫一样吗?”谭楚泽并不愚笨,她看了看超级程序开启的中心舱,苦笑着说道,“真的可以,让我忘记这一切吗?”
院长站起身,似乎不愿过多停留,把二培留给了这三姐弟:“超级记忆程序可以帮你清洗掉这些年的记忆,但你的绘画天赋并不会受到影响。惊人院会为你空出一间最为舒适的病房,在这里,你可以远离一切纷争,真正为自己的热爱而活。”
“超级防盗程序?你确定没问题?”王某与石习生相伴从故宫博物院的员工通道走出来,站在耀眼的长安街上。
石习生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你放心,已经是最高的安全防护级别了。”
王某终于松了口气,捋了捋额头前的刘海:“博物院安全防护升级的事多亏有你,不然我也没法儿跟我哥交待······不过话说回来,看来这次的事情,倒是让我们无意中挫败了先生的计划。”
“但愿如此。”
两人过了安检,顺着电梯扶手向下,狭长的下坠通道里,人来人往。
踏入地铁站,石习生突然有种不自在的错觉,仿佛这拥挤的人群毫无温度,逼人的寒气从四面八方钻入毛孔,让他打了个冷颤。
石习生停住脚步,猛然回头。
可身后只有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月台上,石习生回过头,忽然对王某开口。
“我也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王某有些发憷,拿余光扫了眼黑漆漆的地铁隧道,“我真是吃顶了,才会答应和你一起来坐地铁。”
石习生取下耳机,仔细收回到兜帽的口袋里:“地铁人多拥挤,而这一站的安检最为严格,是避免被人跟踪的最安全的交通方式。”
地铁停靠,随着人群的涌入,石习生与王某一同挤上了列车。可就在提示音响起,车门关闭的瞬间,石习生透过头顶闪烁的红灯,看到远处一双熟悉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
那双,写满了死亡的眼睛。
哐哐哐——
对面的地铁呼啸而过,石习生屏住呼吸,地铁门闭合,人群推搡。
下一秒,眼睛的主人已经消失不见,仿佛那里原本就没有站着人一样。
责任编辑:孙三三
排版编辑:张三荤
图片来源:千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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