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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子

图文

邓永欣

邓永欣:人子(一)十月二十四

邓永欣:人子(二)行文真难

邓永欣:人子(三)初为人子

邓永欣:人子(四)散养的孩子

邓永欣:人子(五)一九六零年的记忆

邓永欣:人子(六)坎坷求学路

邓永欣:人子(七)父亲故事里的故事

邓永欣:人子(八)我家那块自留地

邓永欣:人子(九)穷苦孩子的快乐事

邓永欣:人子(十)从军前后那些事

邓永欣:人子(十一)我与班长的缘分

邓永欣:人子(十二)我的兄弟姐妹

邓永欣:人子(十三)母亲这一辈子

邓永欣:人子(十四)父母纷争的往事

邓永欣:人子(十五)八十二天内的变故

邓永欣:人子(十六)父亲的坎坷经历

第十七章父亲的晚年

赡养父母需要钱,亲力亲为,善待父母,比拿钱更难。

据我们村好多老人们传说,当年郑板桥在潍县被恶势力诬陷,被迫辞官时,临走的时候,在潍县城门口,面对为他送行的潍县父老乡亲时曾经说过一句话,“我希望你们像养孩子一样赡养你们的父母,你们每个人只要做到这一点,我就放心了”。这句话虽然有点粗俗,听起来不像是郑板桥那样的文人说的,但这句话的内涵,却极为深刻而丰富。大凡为人父母的人,都有一个深刻的体会,生养一个孩子确实不容易。从孩子呱呱坠地,到自食其力,父母要付出多少的艰辛是任何人也说不清楚的。在农村生活的我,大体留意了一下,农村养一个孩子,最少的十七八年,多的需要二十三四年。这十七八年的是初中毕业就去打工挣钱的人,这二十三四年的是大学毕业的人,更有甚者,像读完研究生的人,三十多年还不能自立。这部分人大学毕业以后,在找工作上是高不成低不就,有些人整天不是上网就是玩手机,三五年下来依然还当他的“啃”老族。他们根本不能独立生活,可令人奇怪的是,他们依旧那么心安理得。这些还不算完,儿女结婚买房子,这当父母的哪一个不是倾其所有?有的甚至还是债台高筑。相比之下,父母晚年的需求就微不足道了。尽管如此,郑板桥这样的要求,不仅我无法做到,我相信绝大多数的人都做不到。现在比较普遍的社会规律是,父母对儿女的付出有十分,儿女对父母的回报有两三分就相当不错了,就这两三分,很有可能就会成为方圆百里的大孝子。

自从一九九七年母亲去世以后,父亲就一个人生活在我的老房子里。要说是老房子,其实我那房子也不算太老,我那房子是一九八九年盖的。房子盖好后我全家只住了一年,一九九零年农历正月初六,为了工作方便,我一家人全都搬到我的工作单位,在寺头初中居住,并且一直住到现在。自从我那房子盖起来那一天起,父母亲就一直住在那所房子里面。母亲去世时,父亲已经七十五岁,我接受在母亲身上的教训,决心好好善待老父亲,绝不能再出现“子欲孝,而亲不待”的局面。我始终觉得,父亲偌大年纪,一个人单独居住,已不太合适,有个头疼脑热,偶感风寒之类的,面前没人照料是不行的。当时我的意见是,父亲的生活起居,完全由我兄弟三人轮流照料,在谁家里吃饭,就在谁家里住宿,小来小去的病症,一概由本人出医药费,大灾大病的,医药费大家共同承担。我这个意见其他人都很赞同,我满以为父亲也一定会很支持。当我把这个安排方案告诉父亲时,他坚决不同意,他执意一个人住在我那房子里,无论我怎么做工作,依然不能解决问题。既然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让他一人住在那里,我们这些当儿女的,往家跑的勤一点也就是了。

父亲在我那房子里一住就是四年,这四年当中,前二年当属正常,父亲的身体也可以,这后二年就不那么令人满意,特别是父亲在喝酒方面完全失去控制。没有了母亲的唠叨,父亲喝起酒来可谓是如鱼得水,自由自在,想怎么喝就怎么喝,想喝到何时就喝到何时,无拘无束,肆无忌惮。不想喝酒时一天喝三次,想喝酒时一天喝一次。可就是这一次最让人揪心,他这一次是从早上起来一直喝到天黑。他基本是天天都喝得醉醺醺,走起路来一歪一歪的。有一天的晚上,他白天喝了一整天的酒,一个人在家感觉无趣,忽然想起,要出去串个门子。他喝酒喝得头重脚轻,一不小心一脚迈到崖头下面去了,走路的邻居把他拉起来,并立即告诉了我大哥,我大哥见他那血头、血脸的样子,真是又气又急,又不知道说他什么好。父亲喝酒还有一个特点,喝了酒不吃饭,就是下酒的菜也吃得很少。长时期处在这种状态下,父亲的身体难免每况俞下,我们这当儿女的心里干着急,无计可施。

日月流逝到二零零二年春天,情况发展的尤为严重,竟然睡眠也出现了问题。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原因是多方面的,不单单是因为喝酒造成的。其主要原因是我家一位邻居的去世,对他的打击特别大,我那邻居姓陈叫陈献章。他比我大哥大两岁,与我父亲称兄道弟,是父亲看着他长大的,他与我家的关系从上辈子就处的相当好。他家在我们村是单门独户,他母亲因为姓邓,父亲称她为大姑,他家无论大事小节,每次都少不了我父亲的影子。我家打墙盖屋或偶遇难题,不用分说,他必然是奉陪到底。自达他当了我村的支部书记以后,对我家的帮助更大,我结婚前急需盖房子,苦于没有宅基地,在他的倡导下,打破了我村延续几十年的不划宅基地的顽疾,我这才顺利盖起了房子,我全家对他都心存感激。我退伍回家后,我还和他在我们村的党支部里处了好几年的伙计,我俩相处的也十分融洽。就是这么一个人,虚岁五十八就去世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父亲很难接受这样的现实。一个人独居在家,几杯酒下肚后,到处都是陈宪章的影子,晚上睡觉一闭上眼睛,它的音容笑貌必然会出现在父亲的梦境里。每当这时,父亲就再无睡意,一直思考到天明。我几近观察,总觉得父亲的身体没有实质性问题,主要是精神上的问题。要想改变这种状况,只有让父亲换一个环境生活,也就是让他离开我的那个家,离开他住了一辈子的村子。我同其他兄弟商量后,就把父亲接到我家里,与我一起住在学校里,直到父亲去世,也没让他再搬到我原来的房子里。

父亲搬到我家以后,为防万一,医院做了一次系统的身体检查,医生告诉我父亲的身体与我先前估计的一样,基本没什么问题。只是有一部分脑血管,局部有点硬化,老年人出现这点小毛病很正常。那天检查费花去了一千二百多,医生给开的药才花了五十四元钱。我同医生商量,为了父亲的状况尽快得到改善,能否用点针剂?我的想法得到了医生的赞许,医生再次给父亲开了一个疗程的脉络宁注射液。回家后药用了不到一半,父亲的精神状态就恢复了正常。像父亲这种病,单纯药物治疗不可能好的如此快,我想主要还是换了环境,改善了他的精神面貌,才出现了如此好的结果。这一次父亲在我家,从农历五月初一直住到第二年二月初十,八个多月的时间父亲酒喝得虽然少了很多,但身体却强壮了许多。二月初十,父亲被我大哥接到他家住了两个月,后又被我弟弟接了去,直到七月底我才再一次把父亲接回我家里,父亲的身体一直不错,我们皆大欢喜,岂不知病魔已毫无声息,悄悄的向我的父亲走来。

二零零三年的中秋节刚过,我感觉父亲好像那儿有点不大对劲,具体是哪儿不对劲,我说不上来。让我感觉不对劲的原因是中秋节晚上,我给他倒上酒,他只喝了两小盅就不喝了,他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他喝酒的特点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他不喝的舌头发硬,口齿不清是放不下酒杯的。在当时我也没太在意,身体偶有不适不想喝酒也很正常。以后连续好几天他都滴酒未沾,我把酒拿给他时他总是摆摆手说“不想喝”。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不怎么,就是不想喝,”这时我想会不会父亲的身体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一个人长期养成的生活习惯,突然改变,总归不是什么好预兆。果不其然,三天后的早上,早饭他几乎没有吃,我再一次问他怎么了?他说有点憋气。医院不到三百米,医院里,让医生看看到底是怎么的。医院的检查情况之前,我必须先说另一个问题。一个人生了病的时候,医院求医问药,在医院若是碰上一个医德高尚的大夫,责任心就强,检查的也仔细,其医疗措施就得当,这病人就会很快痊愈。若碰上一个不负责任的医生,这个病人那就惨了,因此而丧了性命也是常有的事。医院就碰上了两个不负责任的医生,差一点就撒手西去。首先给父亲做检查的是李医生,他基本没做什么检查,他给父亲开了两张单子,一张是做心电图的单子,另一张是做胸透的单子。检查结果是父亲的心率每分钟次,其胸透结果正常。李医生据此认为父亲是年老心衰,给父亲开了治疗心脏病的药物,让父亲住院治疗。经过四天的治疗,父亲的病情不但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反而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心率已经达到每分钟次。幸好第五天鲁永东副院长当班,他查房时认真仔细的给父亲做了检查,当他叩击父亲的背部时,背部左侧发出很沉闷的声音。他给父亲开了一张拍胸部X光片的单子,其结果着实让我吃惊不小,父亲的左侧胸腔,被积液占去了百分之七十,父亲得的是结核性胸膜炎。还是鲁永东院长,亲自为父亲把胸腔的积液分三次抽出,第一次抽了毫升,第二三次各抽了毫升。抽出积液后父亲的喘气顿时均匀了许多,心率也迅速恢复到正常数值。事后我真的后怕极了,如果没有鲁永东院长查房,如果继续让李医生给父亲治疗下去,我敢肯定的说“不用五天我父亲的生命就结束了”。这里面不负责任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李医生,他如果像鲁永东那样给父亲仔细的做检查的话,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凭他十几年当医生的经验,这一点能力他还是有的。还有一个是放射科那个姓刘的医生,他是一个对工作极端不负责任的人。父亲胸腔积水如此严重,做胸透检查时能看不出来?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就是让我这个炊事员站在X光机前面看的话,我也完全能看得出来的。在当时我对鲁永东院长说“这个刘医生好幸运,碰到我这么一个不爱闹事的人,如果换了别人的话,这一次他的难看就大了”。鲁院长笑了笑说“就原谅他太年轻吧”。我说“事已至此,多说一些别的已经于事无补,我只能放过他这一次”。经过四个月的抗结核治疗,父亲的身体总算恢复了正常,不过从此以后,父亲再也没像以前那样香甜的喝过一次酒。

父亲得的是的是结核性胸膜炎,谁都知道,这种病是传染病的一种,并且传染性极强,医院里那是要隔离治疗的。鉴于此种原因,在父亲的治疗期间,还发生了一段本不该发生的小插曲。在那段日子里有好些时候,父亲吃饭时,总是剩下那么一点点。他这一辈子,早已养成爱惜粮食的习惯,他吃剩的饭菜,如果倒掉他觉得可惜,所以他总是要求别人吃下去。遇到这样的情况如果我大哥在场的话,他将毫不犹豫的吃了下去,可是我却做不到。与其为了爱惜这一点饭菜,一旦被传染上结核就得不尚失。可我的父亲却不那么认为,有一次他吃罢早饭,把剩下的饭菜给我吃,我当时没来得及多想,就直接把他剩下的饭菜倒进了垃圾桶里。父亲见状立马就火了,他说“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巴成人,我从来也没嫌你脏过,如今要你吃我的剩饭,你倒嫌我脏起来了,不知你的良心过得去过不去”?我被父亲数落的脑袋嗡嗡作响,却无言作答,我觉得委屈,却又无法跟他解释。正好那天上午我的岳父岳母来我家探望父亲,父亲对我岳父母诉说此事时,竟然痛哭流涕。因为自己一时的粗心大意,竟让父亲如此的不满意,我后悔莫及。从此以后,我多了一个心眼,他再让我吃他的剩饭的时候,我把那些剩饭恭恭敬敬的端到我家的厨房里,然后再倒进垃圾桶里。反正我只要不是当着父亲的面倒掉他的剩饭,我与父亲就相安无事,其结局是皆大欢喜。我写此段文字的时候我在想,这件小事能不能也给别人乃之后人带来一点启迪?

父亲的胸膜炎刚刚治疗的差不多,没成想更严重的疾病,像魔鬼一样再一次向父亲扑来。二零零四年正月二十四的早上,天还没亮,我妻子就起了床,她给教委烧取暖锅炉,所以起得特别早。当她走到父亲的房子门前时,发现父亲房里的灯亮着,不经意之间往房间里瞧了一下,这一瞧不要紧,发现父亲连人带被子全在地板上。他立即跑回来把我叫起来,我俩急急忙忙跑进父亲的房间里。我赶忙叫了一下父亲,父亲立即回应了一声,我发现父亲的神智还算清醒,只是说话口齿不清。我稍微松了口气,我让他把腿和胳膊依次动了一下,发现右腿和右胳膊没问题,而左边的手和脚几乎不能活动了,我的心头紧了一下,父亲这是中风了,也就是得了脑血栓。我把父亲抱到床,医院,把鲁永东院长找来,为父亲做了详细的检查。鲁永东院长告诉我,单就我父亲的病情来说,脑血栓病人之中,他算是比较轻的,可惜就是他年龄太大了,不然的话恢复起来是没问题。像他这个岁数恢复起来可能很慢,治疗效果也会大打折扣,急是急不得的。经过鲁院长二十多天的精心治疗,父亲吃饭说话已无大碍,可左手依然不能拿东西,左腿也无法站立。鲁院长告诉我,父亲的病情已经很稳定,无须再做进一步治疗。剩下的事,就是进行恢复性锻炼,如果锻炼的好的话,回复行走能力完全没问题。要说锻炼,对年轻力壮者来说,是一件十分轻松的事,可对一个脑血栓病人来说,谈何容易。农历二月十六那天的上午,我带上一个马扎小凳子,同父亲开始了艰难的锻炼之路,由于父亲左腿不能站立,他身体的重量几乎全在我身上。他的两只胳膊搭在我的双肩上,一步一步,艰难的前行,每一步,大约前行二十几厘米,走不了十几步,父亲就气喘吁吁。到这时,我只好放下我随身携带的马扎子,让父亲稍作休息,稍后再继续前行。从父亲的住的房间出发,在我们学校的院子里绕一圈,大约一百四十米,我陪父亲第一次走完这段距离时,可真不容易。我记得全国的百米纪录好像是10.04秒,我同父亲第一次走完这一百四十米,整整用了一个小时,即便是这样,我们父子俩的激动心情,一点也不亚于运动员们跑完那一百米。就是这样,我陪父亲每天走三次,每次走三圈,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我俩从没有间断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父亲走得越来越好,距离也越来越远,到农历三月底的时候,父亲就能不用我扶持,一口气自己走完那一百四十米。这样的奇迹,不仅我本人高兴,父亲自己心里那种喜悦,也是不言而喻的。之后我又给父亲在树上绑上一个滑轮,用一根绳子拴上两块砖头,绳子的另一端通过滑轮,拴在父亲伸手能够得着的地方,当父亲每次走到那地方时,用他有病的左手,抓起绳子拉几下,这样天天如此从未间断。农历六月初父亲就可以在不用拐杖支撑的情况下,一口气攀登九级台阶。多少年来我时不时的从新闻媒体看到一些我十分反感的东西,在我们这个世界上就有那么一些人,为了给父母那一点赡养费,闹得不可开交,有的对簿公堂,也解决不了问题。我实在难以理解,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值得庆幸的是,我父母在晚年没遇上这样的问题。我们的兄妹们,人虽然都不富裕,但是对父母的供给一直很充足。在这方面我四妹永华做的尤其好,她在经济上为父母做的最多。尽管这样,我觉得我们依然不能算是完美的儿女,我下面要说的则是另外一个问题。父母的晚年生活,在有的时候无法用钱去解决问题,即便是钱再多,父母也有花不了钱的时候,这时候的父母需要儿女们亲力亲为,为父母做一点父母急需的事情。就像我的父亲需要我天天陪他走路这件事一样,能够坚持天天如此确实很难,比给他拿钱难多了。父亲一年最少在我家住半年,在我家期间父亲走路,走的很好,可回家住上几个月回来时,就走不了路了。回来经过二十天的锻炼,就又能走起来。当然,不是我大哥和我弟弟对父亲做的不好,他们确实是力不从心。大哥养鸭,白天黑夜都吃住在鸭棚里,我弟弟在镇中心小学当教师,天天都得早出晚归,如果要求他像我一样陪父亲锻炼,实际是不可能的,他们俩,谁都没有那足够的时间和精力,陪着父亲一天三次的走下去。父亲从二零零四年走到二零一零年,一共坚持了六年,这六年当中,只要父亲在我家居住,每日三餐过后,父亲在前面走,我伴随在父亲的身后,天天如此,日复一日。说实话,我与父亲都觉得有点乏味,可为了避免父亲卧床不起,我父子俩即便是再乏味也必须得坚持。我的同事每当看见我陪父亲行走,便有人开玩笑说“老邓给他父亲上课,即严格又准时”。他们虽然只是一句玩笑,可我心中的那种无奈有谁会知道?二零一零年的秋天,我再次把父亲从大哥家接回,我原本想着与以往一样,继续陪父亲锻炼下去。我试图再让父亲走起来,可这一次没能让我如愿,我扶着父亲走了没多远,父亲就气喘吁吁,我试了一下父亲的脉搏,一分钟一百三十多次。父亲的体力真的不行了,已经没有了再走走的力气了,我无奈的不得不放弃。直到父亲去世,我再也没机会重新体验一下陪着父亲走路的滋味。

邓永欣,笔名白头饭翁,年出生于寺头镇雕窝村,中共党员,寺头初中伙房师傅,现已退休,仍笔耕不辍,喜爱写作,自写传记40余万字!

苏小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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