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大爷是一个肺癌晚期的病人，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多发转移了，身为护士的女儿抱着父亲的检查结果洛阳、郑州、北京来回奔波。不甘心啊！父亲那么年轻，一辈子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做人，他的女儿家庭、事业刚起步，他的小外孙那么可爱，刚会叫姥爷……辛辛苦苦一辈子，刚到颐养天年的年纪，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可三地奔波之后都是相同的答案：没有手术机会、没有好的治疗方法、慢慢的多脏器衰竭、半年的生存期是一大关、想吃啥吃啥、想干啥干啥吧……生活的暴击如洪水猛兽般的来了，猝不及防之后，女儿恢复医务人员的冷静：既然改变不了结局，那么就要丰富过程，要让父亲有限的生命有质量，有意义，接受事实，尊重死亡是生命的自然进程，临终时不做气管插管、不上呼吸机、不做心肺复苏。带着这些诉求，女儿决定让贾大爷住到安宁疗护病区。
第1次来住院的时候老人家气喘、呼吸困难、疼痛、胸水……刚开始女儿选择先隐瞒病情，我们查房也是说就是肺部有炎症，消消炎，治疗一段时间就好了。老人家疑心重，医护人员都特别有耐心地回答他的问题，还经常有志愿者陪他聊天，经过止疼、胸腔化疗控制胸水的生长等综合治疗后，症状得到很大的缓解，老人家开心的出院了。可是随着病情进展，贾大爷第2次住院的时候情况就特别不好了，上气不接下气、顽固的疼痛、胸腔引流处鼓起一个大脓包，复查CT已经是脓胸、窦道形成。疾病的折磨、家人的表现让老人家意识到自己时日不多了。有天和女儿外出吃饭的时候，他主动走进了寿衣点，看着那些衣服说：我将来不穿这样式的，太难看，我要挑自己喜欢的衣服走。后来我值班的一天，老爷子主动问我他是什么病，问是不是三个口（癌），我愣了一下，想了一下柔声问他：你女儿怎么和你说的，他说孩子不说，但是默认了。我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老爷子却异常的平静，和我说：他这辈子也值了，该得到的也都得到了，就是放心不下老伴，宠了她一辈子，洗衣做饭都很少让她插手，哎，就是放心不下她啊，哪天得回家一趟把水管修修，老漏水。老人家敞开心扉，我静静倾听。最后他笑笑说，这辈子还没坐过地铁和高铁，想坐一次。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跟老人聊完后就立马给他女儿打电话。
那就郑州一日游吧：高铁到郑州、转地铁到二七纪念塔、逛商场挑衣服……短暂而美好的一天结束了，回来之后老人家冲我会心的笑笑。没多久，贾大爷还是走了。结局不完美，但过程很温馨。想起龙应台曾说过一段话：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医学的任务应该是全生命周期的照护：当一个人健康的时候，医学是保健、预防；当一个人出现疾病的时候，医学是救治；但是，当疾病再也没有可能救治成功的时候，让他（她）归途得到安宁也是医学的任务之一。安宁疗护成为医疗可以给予的最后帮助，离世前停泊于此，得一份归途中的安宁，也会让生者稍感安心。
（安宁疗护余荣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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